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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诚】冬

2016.06.10 关键词:冬天的南方

外面正在下雪,说是雪其实也并不准确,白白圆圆的微小冰粒在蓝得发灰的夜色里缓缓落下,几乎在落地的那一瞬间就要融化,地暖,积不上雪,洁白落地混为泥泞。

明楼打开窗子,把手伸出窗外,皮肤接触到雪粒,雪融化的时候带走了皮肤的热量,他便把手收了回来。屋子里也不暖和,潮呼呼的湿冷空气像要冻到人骨子里。他点燃一支烟,那是阿诚偷偷藏在柜子里的,偶尔焦虑的时候就抽一支。烟雾缓缓地上升飘动,形成迷蒙的帘幕,红色的火焰在黑暗里一闪一闪,像曾经的夏夜他带阿诚和明台一起去上海郊外捕过的萤火虫。

那个时候阿诚年纪还小,出门的时候总是握着明楼的手指不肯放开,明楼低着身子拉着他的手给他指认自然,这是纺织娘,那是蟋蟀,这是蚂蚱。不一会儿他便和明台一起钻进草丛里抓蟋蟀。小男孩儿,调皮捣蛋是天性,明楼也不拦他,只在他和明台被蚊子叮了一身包的时候问他好不好玩,看他点头,笑着用手绢给他擦擦头上流下的汗。蓬勃的生命力通过阿诚亮晶晶的双眼透出来,仿佛永远不会熄灭的样子。

然而上海的冬天却没有萤火虫。

他的手指依次在桌面上敲击几下,时间似乎被谁刻意拉长,永远过不完的样子,抬手看一眼手表,凌晨四点,正是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时候,云遮住了月亮,外面一点声响都没有。

阿诚离开的时候还是早上,他亲自把钥匙放在阿诚的手心,他对他说早点回来,阿诚对他点点头。

接头失败,黑市上的炸药买不到,于是只能把主意打到自家矿场上。这种事情明楼自然没有办法露面,阿诚便是最好的人选。他自己养大的孩子,身手灵活,头脑聪明,做什么他都放心。

然而他们是站在悬崖边上的人,随时都可能摔得粉身碎骨。明楼把烟掐灭,起身在书房里转了两圈,最后停在窗边。

他呼出的热气喷在窗户上冷却成了小水滴,玻璃无法承载其重量,水滴向下滑去,于是模糊重新变成透明,明楼即使不开窗户也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形。

地上好不容易积起了一点雪,薄薄一层,几乎不能掩盖地上的各种颜色。天放晴,月亮从下过雪的云后逐渐露出来,投射下光芒。一道光透过湿气投在明楼眼底,那光似乎来自于远方。接下来是汽车的轰鸣声。

感谢军校的训练,明楼脚步飞快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穿过客厅,走过玄关,他站在门口看熟悉的身影走进明公馆的大门。

地上的雪亮晶晶的,晶体像是钻石一样反射着月光。半夜刮起了风,吹起来人的围巾,青年人就这样一步一步踩着星辰而来,大衣衣角随着步伐飘起,手里拎着一个皮质行李箱,即使在黑暗之中明楼也能看到他在看到自己那一瞬间的时候嘴角轻轻弯起。

幸好看起来一切顺利。

“大哥。”

“顺利?”明楼经历了前几天苏州古玩店的事情之后总是有些心有余悸。阿诚总比大姐有经验些,但是也比大姐更加显眼,一招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青年人点点头,“一切顺利。”他随着明楼进了屋子,炸药妥帖地安放在书房最角落的位置,卧室的门关上,这才脱下手套。

“大哥怎么在外面等我?”

明明心软,嘴上偏硬,“睡不着,出去走走。”

青年人一挑眉,“真的?”

明楼手指弯曲敲敲青年人的脑门,“大哥教过你,看破不说破。”

阿诚诶呦呦地叫,明楼知道自己的手劲,本来就没用多大力,便慢条斯理地问他,“疼了?”

阿诚眼角温柔地皱起笑褶,“不疼,我就是觉得大哥的手凉。”他张开双手,把明楼的手包在自己的手心。明楼这才觉得阿诚说的是真话,他的手心像小火炉细细暖暖地熨帖着自己的心脏,冬夜里总算不再那么冷。手被举起放在阿诚的唇边柔软地吻了一吻,明楼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慢了下来。

“洗洗睡吧,明天还要给毒蝎下达命令。”

“我去洗澡。”

浴室的门被打开的时候阿诚还带着满头泡沫,半眯着眼睛的样子像只乖顺的猫咪,而身上紧实而流畅的线条又表明这绝对不仅仅是一只猫咪,而是猎豹。热气从半开的浴室门里冒出来,白色的雾气氤氲开来,明楼的声音在这一片混沌中听起来都模模糊糊。

“毛巾我帮你挂在门把手上了。”

“谢谢大哥。”

阿诚的背上横横竖竖带着伤疤,有不少是他小时候桂姨给他留下的。还有刀痕。阿诚很少和明楼谈伏龙芝的事情,巴黎的那个夜晚改变了太多事情,有一次逼问急了阿诚也只是跟他笑笑。

“有些牺牲必须做,这件事大哥比我清楚得多。”

于是明楼便不再追问,他用嘴唇一寸寸吻过他的爱人的伤痕。

阿诚洗澡的速度很快,明楼回到屋子里还没有翻上几页书就听到脚步声向着自己的房间靠近。虽然阿诚的脚步已经足够轻,但是听了将近20年,明楼能够一下子听出来阿诚靠近他的声音。他把书塞到枕头底下,眼镜来不及摘下来就挂在鼻梁上,闭上眼睛装作已经睡着的样子。

老房子的门被推开的时候发出“吱吖”的声音,之后带着沐浴露香味的体温靠近明楼,台灯的光亮被身影遮住,一个吻印在明楼的额头,明楼忍不住睁开眼睛看着眼前偷偷亲吻他的青年,恰好在青年眼里捕捉到一丝慌乱。

“大哥装睡这件事做得不磊落。”青年摇摇头,也顺着明楼的微笑笑起来,台灯暖黄的光亮映在他的眼睛里,像是天上的星光,又像夏夜的萤火虫,好看极了。

“本来是要睡,但是被你吻醒了。如果不装睡,我还不知道阿诚这么喜欢我。”

“大哥是睡美人还是白雪公主?一个吻就能吻醒。”

明楼作势要掀开被子下床找他算账,阿诚一溜烟地跑到床的另一边,明楼感觉到床的一边一沉,一点寒气透过阿诚掀起的那一点缝透进温暖来。他看阿诚把被子一直拉到下巴盖住身体,十足乖顺的样子,就像十多年前他刚把他带回明家那时候一样,顿时失了收拾他的心思。

“大哥晚安。”

“晚安。”

明楼伸手把台灯关上,窗外的星光照进窗帘洒了一地。阿诚安然在他身边发出一点点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鼾声,看来是真的累了。

他闭上眼把阿诚抱在怀里。

只有不到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就要到白天,他们又将背对光明面对黑暗。冬天的太阳或许升起的会稍微晚一些,然而明楼知道,太阳最终仍会升起。

END

从上火车就开始写的文,现在终于写完啦。

太阳最终会升起,要相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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